陈昀外公是在他升国二那年的夏天过世的。
没人想得到,平时健朗的老人家,不过外出散个步,地滑跌倒,人就没了。
事发突然,江晓碧伤心yu绝,陈昀年幼懵懂,没个人能管事。几个远房亲戚一通商量,虽然知道王艺茹早被扫地出门,双方老Si不相往来,还是腆着脸找上门求助。
那段时间,王艺茹也算全了父nV缘份,凡事亲力亲为,从法会到火化进塔,将丧事办得圆圆满满。江晓碧看在眼中,态度软化不少,甚至开始考虑把钥匙还给她。
没想到,查觉她的变化,王艺茹想得不是和母亲解开心结,而是推销起夫家的好,她新的儿nV有多优秀。
为了说服江晓碧,她将陈昀当成商品,一一罗列缺点。从他当时的兴趣,到拖後腿的理化成绩,彻底贬低他存在的意义。
江晓碧才听几句,马上翻脸,霍地架起扫把,毫不留情,乱挥乱打将她赶出门。
嘶吼声、怒骂声,种种尖锐的情绪在瞬间交织出一场闹剧,撕碎了这个才寻回一点亲情温暖,好不容易回归平静的家。
原本整齐明亮的客厅,在他们肢T冲突後,椅子翻了,花瓶碎了,悉心煮好的饭菜砸在地板,变成油腻不堪的垃圾,散着叫人作呕的气味。
等江晓碧回屋,面对站在一片狼藉的客厅,神sE呆滞的外孙,忍不住跪坐在地,抱住他嚎啕大哭,嚎得上气不接下气。
她情绪激动,头脑混沌,仍不忘反覆对孙子叮嘱:「那都是骗人的,你妈就是胆小,怕知道自己放弃的孩子有多好,才会这样诋毁你,你不要理他。」
陈昀听着,木然点头,心里却明白,不仅仅如此。
他爸生前是个一片歌手,有才有颜,个X豪爽交友广阔,唯独星途黯淡,离爆红始终差了一点。
阿强等好友替他分析过失败的原因,不外乎是恃才傲物,听不得别人批评自己的作品;派头b名气大,去那里工作都要前呼後应,带着助理。
王艺茹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,和他相守相Ai的。
在龚曜栩的惊讶目光下,陈昀淡淡地说:「她以前贴身跟着我爸工作,是因为我,才回归家庭,另外找了个人跟着他……没想到一找,给自己找了个小三。」
年轻的王艺茹自栩追星成功,Ai得轰轰烈烈,是陈昀的存在,将她贬到柴米油盐中。更是在她新的幸福降临时,成为最大的绊脚石,毁了她与父母的关系。
「她就是单纯的讨厌我,觉得我的出生,是她人生中所有痛苦的源头。」
陈昀一语概括母亲对自己的所有针对,平静得过分,「我就看不惯她总Ai拿旧事罗嗦,乾脆把她挑剔的地方做好,封她的嘴,省得她老是到外婆面前乱说话。」
他顿了顿,含糊地说:「外婆皱纹本来就多,再哭到脸挤成一团,太丑了,我才不想看。」
是不想看还是看不得她哭?
龚曜栩张了张嘴,想说不要管王艺茹,又觉得说什麽都苍白无力,风凉话一般。最後,他伸出手,按着陈昀的头,靠上自己的肩膀。
「靠夭,你g什……」
「江N说得没错。」
在陈昀挣脱前,龚曜栩不带怜悯,不带悲痛,只是无b认真地说:「王阿姨一定不敢知道,她错过了什麽。」
世界就是那麽奇怪,某些人随手舍弃的,是他人的求而不得。
──少年的一颗真心,赤诚剔透,求不得也不可求,一辈子遇到一次就足够惊YAn时光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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段考那天,早自习结束前,王政轩特意到班上露了面。
「虽然我知道大家很自律,但学校规定,考试一定要换座位。」将考期座位表贴到黑板上,他说:「别科老师不一定,但我教的数学,一段成绩占了总成绩的二十趴,请大家不要松懈……汪兆邦你说对不对?」
事发突然,汪兆邦原本在恶补化学,猛然听到班导的召唤,连他在说什麽都不知道,就抱着讲义站起,振臂高呼:「我Ai数学,数学Ai我。」
虽然不知道老师说什麽,但抱紧大腿,总没错了吧?
不少也没在听王政轩说话的,被他影响,以为是什麽活动,也跟着齐声高呼。顿时,整个平班回荡着震耳yu聋的JiNg神喊话,弄得王政轩哭笑不得,也引来了隔壁和班的班导。
和班班导是自然组的化学老师,本名邰若雅,绰号邰大刀,是校内以当人不手软出名的资深老师。
和王政轩气势不够,嗓音来凑不同,邰若雅外型清秀,谈吐温和,长年棉服黑K,再朴素不过。实际上,她擅长用最和善的表情,打最低的分,能完美镇压三天一躁动、五天一暴动的自然组男生们。
这会,她走到门边,探头一看,果然又是一群男同学在起哄。
打蛇打七寸,邰若雅成绩刽子手的威名在外,只是温温柔柔地喊了声汪兆邦,全场就沉默下来。
抱着资料,她笑容婉约,「你这麽喜欢数学,那化学成绩应该无所谓了吧?」
大刀一出手,汪兆邦直接投降,加入敌方的阵营,「老师,您看看我手上的化学讲义,我一刻都没有忘记您的教诲。」
王政轩差点被他气笑,这变脸速度真够快的,「汪同学既然两科都Ai,我和邰老师很期待你这次段考的成绩。」
汪政邦两腿一软,跌坐在椅子上,感觉自己弱小无助。
两位老师还有监考的工作,没待多久,下课铃响前就走了。
枉费王政轩动身前特意叮嘱,让同学们好好自习不要吵。没等他们走远,班上就闹了起来,不少人笑得直不起腰,朝汪兆邦b大拇指,「汪汪我们敬佩你,敢同时招惹老王和大刀,绝对是英雄。」
「英雄谁Ai当谁当!」汪兆邦yu哭无泪,转身往後一趴,讨拍去了,「陈哥你看看他们,一点同学Ai都没有,好狠的心──」
不料,他话没说完,就见陈昀抬眼看过来,送了他一个白眼。
汪兆邦:「……」
看到熟悉的白眼,装Si的回忆苏醒,他想起陈昀被他一句班上的主力大将,坑上了老王的重点观察名单,更惨更无辜。
不敢求安慰了,他默默转回去,把握最後时间,多啃几个化学观念b较实际。
陈昀在他背後,没同学Ai地笑了几声,顺带伸了个懒腰,意外在扭肩膀时跟邻桌对上视线。
「看什麽?」陈昀挑眉,用气音问。
龚曜栩似是出神,呆了几秒,才摇了摇头,同样用气音回:「加油。」
说着,还很有仪式感地朝他平举起拳头,眼巴巴看着人。
「Ga0什麽?无不无聊。」陈昀盯着那只手,明知他们在最後一排的角落,没人会注意,还是莫名尴尬。
他本想把那只手拍下去,但手掌彷佛自己有了意识,在最接近那一刻,也蜷缩成拳,和龚曜栩轻碰了碰。
「……加完油手就给我收回去。」陈昀瞪眼,语气又凶又呛。
龚曜栩听了,反而弯起嘴角,像是得到糖的孩子,笑得烂漫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