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一版主网 > 其他小说 > 《入化》 > 第十五章陷害:被构陷的工徒与大黑天
    两人回去,张文昇问了张道玄才知道他因手伤无法与一般工徒一样g线敷彩,所以才被派去做杂务。

    「玄弟,抱歉,都怪我。」

    「文昇兄怎如此说,我俩已是兄弟,再者入g0ng是我个人的决定,怎能怪罪你。」

    张文昇听完,只在内心铭谢。随即开口问山水画所正在画什麽,为何需要这麽多的新笔。

    「我听画工们说今日画所的笔头画师们都去沧岚山登临写照了,因为圣上正在崇法寺附近增盖佛寺。我想是为了观佛会,才派画师将崇法寺一带风景画了。」

    杨乾贞如此看重观佛会倒在张文昇意料之外,增建佛寺以外,还吩咐人将之写照出来。郑贾世、赵正善二位前朝君王,为了忏悔也有盖佛寺之举,却从没让画师绘制泰和的景sE,看来杨乾贞对这片土地怀有情感,纵使他是个杀戮无数的人。

    张文昇又想起那夜发生在长和殿之事,想起弟子们最後和自己的道别,他内心又如刀割开,血淋淋的疼。

    张道玄发现张文昇似有心事,便也问了佛画所的情况。

    张文昇只说关於八相成道图的事,余事未提。

    「八相成道图?我记得刚入g0ng那年,北昭的隆舜帝也献过此画。」

    听张道玄一说,张文昇才记起此事,在此瞬间,他也了解杨乾贞指定此画的理由。

    走进山水画所,张道玄见一群人正围着冯玉川,似在讨论什麽。

    他走去找冯画直,想问今日之务,却发现那群人在看到他後,纷纷噤声,却一直盯着他,神情不豫。

    他才发现他们是与自己一起做杂役的人,当中还有昨日帮他提水的画工高细。

    等走到冯画直面前,他发现冯画直手上拿着些笔杆开裂的画笔。他抬头时,冯玉川指着案上的笔,开口问他:「阿玄,白画师说这些笔是他昨日吩咐你洗的,可是真的?」

    张道玄一瞧,才发现木案上的新笔竟都有相同的惨况,可他昨日洗完时,分明是完好无缺的。

    「新来的,你是想着早点完事用膳,将这些笔都丢到热水了是不是?你该不会连画笔不能用滚水洗都不知道吧?」白昌朴旁有一工徒尖酸的说着。

    「这些笔确实是我处理的,可是昨日我是用温水洗的,洗完它们不是这样的。怎麽会今天......」

    「你昨日洗的时候,可有人在旁看到,能替你作证?」冯玉川问。

    昨日只有张文昇在旁,张道玄不想让他淌这浑水,於是摇了摇头。

    「画直你看,他肯定骗人说用温水洗,实际却想省事,才把笔弄坏了。真不知新来的张供奉身边怎会有这种徒弟,既不能画也不能g活,莫非是以sE侍人?」那人看了一眼张道玄的脸,嗤声说道。

    「阿细住嘴,不许胡说。」白昌朴转头喝了那工徒,接着又对冯画直说:「笔坏了,也是没办法的事,不如让阿玄他们再去洗吧。」

    「嗯。也只能这样了。」冯画直吩咐阿玄和阿细他们赶紧去洗笔,免得影响笔头们作画的进度。

    阿细他们听从吩咐与张道玄一并到外院洗笔,内心却对他有了怨气,因为他们这些画工本是可以去练画的,现在却要帮他善後,他们边洗笔边调侃他用一张脸,就迷倒了白画师和冯画直,连罚都不用受,还要连累他们。

    张道玄听尽冷嘲热讽,他没有回嘴,却让那群工徒们说他故作无辜,只会博取同情。

    另一头,张文昇到佛画所,却见翟炎一群人愁着脸,问了才知昨晚送去的画再次被杨乾贞退回,他们正苦於找出圣上不满意的地方。

    张文昇看了一眼画,构图布局已没有问题,人像表情、细节g线都臻完满,他也不懂杨乾贞为何又把画退回......

    这时,他看了一眼背景,突然灵光乍现。

    「我听我的徒弟说,山水画所正在绘制崇法寺一带之景,还说圣上要新盖一所佛寺,看来圣上对泰和颇为用心。」

    「是啊,圣上正在盖一座叫白象寺的伽蓝,落在崇法寺三塔之前。」翟炎说完,倏地豁然开朗,转身对主绘笔头们说:「问题出在背景。」

    翟炎接着道,八相成道图的景象有六牙白象、菩提树还有g0ng廷,这些其实都可用泰和之景呈现。

    「既然圣上正在盖白象寺,那我们第一相便可以此为景。g0ng廷则以泰和g0ng为写照,崇法寺前的菩提树可做佛祖成道的背景。双龙吐水、七步生莲、天人散花等祈福意象,则用泰和城和崇法寺为背景,如此更符合圣上为泰和祈福之旨。」

    笔头们听完大喜,确实这背景一换成泰和,成道图便更有了传道和祈福的意义。

    众人讨论起背景时,翟炎回头想对张文昇道谢,才发现张文昇已到工徒那边,指点他们了。

    如果不是张供奉的一言,自己是绝不会想到还能如此JiNg进画作的,不只画技JiNg湛,还有巧思妙想,实在难以想像他b自己年纪还轻。翟炎深深叹服,想着闲暇时他也要去向他讨教一二。

    既然是背景问题,又要画泰和城的景象,他们便派人去山水画所,请几个擅长绘景的人来帮忙。

    冯玉川和白昌朴等数人便来了,翟炎想到张文昇或许还能给些高见,便也将他请来,向大家介绍这位新来的张供奉。

    冯玉川知道眼前的人是张道玄的师父,便觉十分亲切,主动招呼。

    张文昇在几人决定好背景後,便又走了,他们则一上午在此帮忙绘制,到了午时用膳,

    张文昇去找冯玉川问了张道玄情况,冯玉川一愣,才支吾地说一切都好,张文昇将他的反应都看在眼里。

    「冯画直有事直说无妨。」

    冯玉川这才将新笔洗坏的事说了出来。

    「昨日,我去了山水画所,也帮我徒弟洗了笔。我能作证,我俩洗完笔後,那些笔绝无坏毁,定是有人故意陷害。」

    冯玉川听完,沉Y:「原来如此。」

    张文昇知道他为张道玄作证,冯玉川也不一定会相信,於是只请冯玉川多照看他。

    冯玉川当然口头答应下来了。

    匆匆一日又过,张文昇回到院舍,见张道玄还未回来,便去山水画所找人,发现他独自磨着浓墨,储备墨膏—这是画师繁忙,没时间磨墨时会让人提前准备的工作—磨墨膏是极讲究的,要让墨光润浓黑而不浮淡,需要极大的耐心,力道、手法都要恰如其分。

    张文昇认为事有蹊跷,如果他们知道张道玄连新笔都能洗坏,又怎麽会派他磨墨呢?

    「玄弟,这是谁吩咐你做的?」

    「是白画工吩咐的。」

    「和昨日吩咐你的是同一个人吗?」

    「是啊。」

    原来如此,张文昇便说他也帮着磨,途中,他去卢舍拿饭,两人把饭吃完,才继续磨墨,备完墨膏已经很晚了。

    张文昇却对张道玄说,这刚磨好的墨最佳,他想画张图,说完,便拿出刚才拿饭时,顺便带的画具,开始画起画来。

    张文昇用刚磨好的浓墨,画了一幅大黑天——其通T漆黑,三眼圆睁,忿怒露齿,似愤怒寻找恶人;颈戴骷髅环,手持金刚杵,脚踩邪人魔,让人望而生畏。

    张道玄在一旁见此画,却彷佛看到吴道子的亲笔,深觉张文昇丹青绘技又JiNg进不少,且在白纸上只用墨描,反将大黑天的神魄衬出,彷若在一刻大黑天就会脱出这幅画。

    张文昇画完,才说:「希望这大黑天能让那陷害玄弟的人,就此收手,不然我们费心磨好的墨膏便又糟蹋了。」

    「兄长知道了?」

    「今天冯画直来佛画所帮忙,我与他闲聊才得知的。」

    张文昇清楚一般人不会用尽心机难为一个工徒,张道玄其实是因为自己才被欺凌的,但他俩眼下各分一处,他难以照料到他。

    他将图画置於木案上,将画具收好,便与张道玄回内舍了。

    隔日一早,张道玄到了画所,远远又见冯玉川、白昌朴与工徒们在交谈,他内心闪过不安,刚走过去,高细就大声说:「新来的,你要是不能g好画所的活,就早点说,别老是让人替你收拾烂摊子。」

    他看着众人不满的脸,走去冯玉川跟前,问:「冯画直,可是我昨日磨的墨膏有问题?」

    冯玉川点点头,侧身指了木案上的墨,示意张道玄自己看。

    昨晚他用来储藏墨膏的盒子此刻都被放在木案上,他走过去打开其中一个盒盖,手便开始发抖,却又颤抖着手去打开下一个,再下一个......每打开一个,张道玄的心就凉一分,最後他脸sE惨白,转身抬头对冯玉川说:「冯大人,昨日的墨膏不是这样的,真的......」

    他突然想到甚麽,转身去找张文昇昨晚用墨膏画的大黑天,却发现摆在木案上的画没了踪迹。

    「昨晚,我师父有用我磨的墨膏作画,画就摆在木案上,冯大人可有瞧见?」

    冯玉川看张道玄面无血sE的可怜模样,轻叹一口气,摇了摇头,开口说:「阿玄,你要是不会磨墨,昨日白画师派给你时,你直说便是。」

    冯玉川摆明不相信自己了,张道玄开口:「我是真会磨墨的,我现在就重新磨好给您。」

    「不用了,磨墨就交给阿细他们处理吧。你今天负责帮画师提水、换水就好。」

    这是杂役中最不需要功夫的工作,只用付出劳力,冯玉川这样吩咐,可见把他视为无用之材了。看着工徒们暗自嘲笑的神情,张道玄却只能黯然接受这样的安排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