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一版主网 > 都市小说 > 江公子今天不开车 > 分卷阅读119
    推了一把侍女,用变调的哭腔喊,“快去啊!”侍女惊慌失措地离开了。

    妹妹胃小,只吃了两个饺子,趴在桌子上,气息微弱地哭喊着姐姐我肚子疼。

    纪云霰甚至连擦眼泪都顾不上,背起妹妹,踉踉跄跄地往医庐跑。

    孙家向来待下人宽厚,年节一至,下人也被派发了年饭,那些小厮和侍女一个也不见,纪云霰只能独身一个背着纪云雪,在漫天飞雪中拼命往前跑。

    一个三岁孩子的分量,对一个六岁孩子来说实在是太沉重了,纪云霰小小的身体一次次栽翻在雪地里,又一次次强忍着疼爬起来。

    朔风割动着稚童的脸颊,也把她的声音冻得打颤:“云雪,小雪,等一等……姐姐很快就到了,姐姐跑得很快,姐姐,姐姐带你去看大夫……不疼了……”背上的纪云雪渐渐地不再呻吟,她乖巧地趴伏在纪云霰背上,伸出稚嫩的小手掌,摸上了纪云霰的脸颊,细小的声音像是从梦中传来:“……姐姐,我不痛了。

    你不要怕。

    ”说完,那只小手从她脸上滑落,落在了纪云霰的肩膀上。

    纪云霰一点都没有发现,她以为小家伙是睡着了。

    睡着了真好,睡着了就不会疼了。

    睡完一觉,大夫就能把她治好了,明天她就又能抱着自己喊姐姐了。

    真好。

    ……谁也不知道那份金银饺子里的毒是谁下的,就像谁也不知道,为什么纪云霰会在小小年纪就离开孙家,到展氏去修习术法。

    或许只有纪云霰本人能清楚自己的目的。

    虽然母亲从未说过关于父亲的事情,纪云霰也从别人那里零零星星听来了些。

    她怀疑是那个把父亲带走的女人下的毒手,因为除她之外,向来性情淡泊的母亲没有和任何人结过仇。

    ……只是她没有证据。

    所以,她想要自己能变得强一点。

    至少,至少,以后在重要的人受伤的时候,她能稍微跑得快一些。

    于是,她成了展氏有史以来第一个只修习硬骨功法的女子。

    硬骨功法修行起来艰苦卓绝,更何况她是在六岁之后才开始修习,要把自己的骨肉生生炼成一件兵器,谈何容易。

    但她做到了。

    不仅做到了,她还成了展家主的左膀右臂,成了他最得力也最年轻的入室弟子。

    她天生就都打理繁杂事务的才能,办事面面俱到,从不拖泥带水,展家主甚是欣赏她,有大事小情都愿意交给她去做。

    她处事干练利落,又受家主倚重,不少展氏弟子都对她格外尊敬,但也有例外。

    纪云霰经常会碰到一个与她年岁相仿的少年,放浪形骸地趴在墙头、树上或是屋顶上对她打招呼:“哟,我家小云霰就是能干啊。

    ”纪云霰仰头望他,无奈地笑:“汝成,下来。

    ”展懿还是很听纪云霰的话的,每在这时总会乖乖爬下来,就是那张嘴怎么都闲不住:“云霰,你笑起来真是好看。

    怎么不多笑一笑呢?”纪云霰盯着展懿,摇了摇头:“汝成,你何时能学方解那般稳重?”展懿夸张地举起了双手:“枚弟?别别别,你饶了我吧!”他揉揉自己凌乱的长发,笑道,“再说了,枚弟哪有我会逗人开心?”展懿对自己有什么心思,纪云霰再清楚不过。

    只是……自从六岁开始,她的胸腔里就生了一颗冷心。

    她的梦里时常会出现那个年夜的雪地,想到那只无力地垂在自己肩膀上的小手,所以,她没有心思去想这些多余的事情。

    ……直到那次,纪云霰受展氏家主之命,到上谷乐氏去送年节礼品。

    在乐家主那里,她见到了一个正在上谷休养身体的、面色苍白的中年男人。

    他脸上带着常年缠绵病榻的倦容,却没有久病之人的戾气,眉眼间尽是柔和温暖。

    他像是招呼自己的女儿一样,对单膝跪地的纪云霰温柔道:“地上冷得很,别跪着了,小心过了寒气。

    ”展乐两家世代交好,乐家主自然是认得纪云霰的,他微笑着对纪云霰道:“云霰,还不谢谢殷家主。

    ”纪云霰本欲起身,一听到此人名号,动作猛然一凝。

    殷汝成,乃殷氏家主。

    家族为其订下婚约,其妻在诞下次女后体弱身亡,在丧妻之后,他将近二十年没有再娶。

    很巧,他的名,和展懿的字一模一样。

    纪云霰稍定心神,抬起头来,对殷汝成粲然一笑,眼中似有星光摇落:“纪云霰见过殷家主。

    ”殷汝成猛然一愣,他呆呆地盯着纪云霰看了半晌,才像是做错了什么事一样,猛地低下头,有点羞赧地轻咳一声:“好。

    ”……从那时起,纪云霰就为自己找到了报仇的门路。

    时间回到现在。

    她甩手把殷青青甩砸在了一边的廊柱上,目光仍然停留在那条来回拉锯的战线上,连看都懒得多看她一眼。

    “指天”重新盘踞回她的手腕上,它有灵性,相比于刚才的暴烈如火,它现在温柔得像是在抚摸情人的手。

    殷青青摸着喉咙呛咳半天才缓过神来,哑着一条嗓子破口大骂:“我父亲把殷氏交与你,就是被你迷惑了心神!!

    他真是糊涂!真是糊涂啊!”纪云霰听着越来越近的杀伐声,冷声道:“就算是迷惑了,那又如何?”她低下头,“你们这些要献龙脉于人,想求一条活路的人给我听好,汝成把殷氏交给我,我便要守好。

    任何要坏我亡夫遗志之人,我即时杀之。

    殷青青,你也不例外。

    ”第145章汝成(三)可只是话音刚落的工夫,白露殿的门就再次洞开。

    一个苍老的怒声在纪云霰背后愤懑地响起:“纪家主!老朽尊你一句家主,但请你不要欺人太甚!是谁给你的权力将我们幽禁在此?是谁给你的权力拉着整个殷氏陪葬?”纪云霰站起身来,不卑不亢地对长老道:“殷三长老,言重了。

    亡夫殷汝成临终前,将整个殷氏和龙脉一并托付给我,嘱托我要让殷氏兴盛不衰,永行正道。

    把龙脉交给魔修,并非亡夫所托,所以恕纪云霰不能听从。

    ”殷三长老拂袖冷哼:“究竟是为着你的私心,还是为着殷氏前途,纪家主心里清楚!你当初嫁入殷氏,存了何等腌臜心思,别人不清楚,老朽可清楚得很!”好容易缓过一口气来的殷青青此刻也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,直着脖子嚷嚷起来:“没错!你就是因为私仇,要借魔修之手毁了我殷氏全族!为了殷氏周全,你最好乖乖交出龙脉……”纪云霰根本没给她把话说完的机会。

    她手掌一个翻覆,指天猛然甩出,一鞭抽在了殷青青脸上。

    这一鞭子毫不留情,纪云霰足足用了六分气力,殷青青一声尖叫,捂着脸颊痛得倒地打起滚来。

    殷三长老勃然变色:“纪云霰!你一个外姓之人,怎敢对殷家子嗣如此无礼!”纪云霰却看也不看眼前的殷三长老,对殷青青冷声喝道:“你究竟是想保殷氏周全,还是保你自己的性命周全?数千殷氏弟子在前方激战,死伤无数,到底是为着我纪云霰,还是为了殷氏的百年基业?殷青青,你若是真有本事,不必在此饶舌,到前方去跟那些浴血奋战的弟子们说,让他们向魔修投降便是!”殷青青一时语塞,不知如何诡辩,纪云霰也不欲多和她废话,令道:“这是第二遍警告,给我滚进去。

    我不会再警告你第三遍。

    ”见纪云霰如此张狂,殷三长老冷哼:“那纪家主是不是也想让我滚进去?”纪云霰转向了殷三长老,唇角张扬地一挑:“没错,包括您。

    ”殷三长老猛然睁大了眼睛:“你敢!”纪云霰盈盈笑道:“我当然敢,不过我稍稍会客气些。

    ”她扬起右手,对侍立在身后的几个殷氏弟子下令,“请殷长老进殿。

    ”几个年轻的殷氏弟子只犹豫了一瞬,便齐齐应了一声是,一个身材高壮的少年直接将殷三长老扛在肩上,不顾他的震愕和叫骂,大步往殿里走去。

    世界终于安静了,只剩下了不间断的砍杀声从远方传来。

    纪云霰依原样坐回原处,解下腰间紫铜酒壶,饮了一大口,抹去唇边酒液后,她仰头看向逐渐高升起来的太阳。

    ——“交出家主之位”。

    ——“交出龙脉”——“这原本都是不属于你的东西”。

    类似的指责,自从她的身份曝光以来就是家常便饭,她都听腻了。

    那日,在殷汝成和纪云霰的婚礼上,纪渊发现岳父要娶的女人竟是自己的女儿,面色剧变,失态打翻了面前的碗盏,引起殷青青的注意。

    数年前,殷青青就因为父亲不同意自己与纪渊的婚事,和父亲大吵一架,负气别居他所,对于父亲这次续弦,她也不甚关心,甚至不知道新娘子的名字。

    ……因为她太清楚父亲的身体了。

    自从某次修炼出了岔子后,殷汝成的身体便每况愈下,就连行动都需有人搀扶,就算娶妻续弦,也无法再行男女之事。

    殷青青不必担心会多出一个弟弟来,与自己争夺殷氏家业,她又何必关心父亲要娶什么样的女子。

    但是,当她从颤抖不已的纪渊口中得知纪云霰的身份时,她几乎要疯了。

    ……自己丈夫的女儿,嫁给了自己的父亲?……这不是挟私报复又会是什么?如果让纪云霰得逞了,还会有自己的好日子过吗?不仅殷青青这样想,大半殷氏族人也都如此认为。

    时年十六岁的纪云霰,嫁给了年近五十、垂垂病矣的殷汝成,图什么?难道当真是因为心悦其人,到了非嫁不可的地步?对那些闲言闲语,殷汝成却不在意,即使是在殷青青回过味来,大闹婚礼之后,面对着满堂尴尬宾客,殷汝成依旧笑得如沐春风:“我愿与爱妻纪云霰,生生世世,永结同心。

    ”早在初始,纪云霰就担心殷汝成会调查自己的家世,所以稍稍动了些手段,把自己的身份调换到了另一个纪氏之中。

    可在殷青青当众捅破自己的身份时,纪云霰注意到,殷汝成的面色几乎没有任何波动,她心中就明了了三四分。

    在两人当众行合卮礼时,纪云霰低声问:“你早知道了,是不是?”殷汝成多年卧病,连续半日的庆典,透支了他大部分的体力,他一头虚汗,却仍是满眼温柔地注视着纪云霰,反问:“难道因为你是豫章纪氏的女儿,我就不喜欢你了吗?”谁都知道这不是重点。

    纪云霰很想问,我是把你当做复仇的工具,你不知道吗。

    然而话到嘴边,她又咽了下去。

    殷汝成已经是活了半世的人了,他不会不知道,即使多问也是无益。

    从此,她与殷汝成便成了夫妻,即使因为考虑到殷汝成的身体,二人从未圆房,殷汝成的身体还是一日千里地垮了下去。

    半年后,他似乎对自己将尽的寿数心有所感,突然召集族内长老开了一次集会。

    ——他当众宣布,纪云霰为下一任殷氏家主。

    纪云霰是最后一个得知这个消息的,而这次漫长的集会,耗干了殷汝成最后一丝精血。

    等她赶到殷汝成身边,他竟已经到了弥留之际。

    纪云霰伏在他榻边,把脑袋轻轻枕在他的手背上,问:“为什么?”殷汝成轻轻咧开嘴,对纪云霰说:“别枕。

    我怪瘦的,硌人。

    ”纪云霰侧着脸看向他那干瘦的侧脸,嗓音沙哑地问:“你信我?”殷汝成很平静:“你会帮我守好殷氏的。

    ”相当肯定的语气,让纪云霰的眼眶有些发酸,她把头垂下,刚想说些什么,就听殷汝成柔声道:“再说,当初娶你,的确是我考虑不周。

    我这身体……太不争气了,若是突然走了,没有安排好身后之事,你又没有子女傍身,害你被人欺负了,那可怎么好。

    ”纪云霰跪在榻前,不知过了多久,才眼圈通红地抬起头来,问:“龙脉在何处?”每一任家主传位给下一任家主时,都会将龙脉托付给后者。

    殷汝成因为身子不好,足不出户,便常把龙脉带在身边,温养身体。

    听到纪云霰如此问,殷汝成轻轻一笑,从丹宫里艰难地化出了龙脉来,道:“这便是殷氏龙脉,交给你了。

    ”他的言语和动作几乎没有任何犹豫或是芥蒂。

    一切,皆是因为他相信纪云霰的为人,相信自己的妻子。

    纪云霰摊开掌心,接过了龙脉。

    龙脉是一团无实体的光芒,在纪云霰手中散射出耀目的乳白色,刺得人的瞳孔生痛,一如白日的艳阳。

    她直起身来,对殷汝成露出了一个笑容:“汝成,你既如此信我,我也做一个承诺便是。

    ”她将自己的丹宫打了开来,干脆利落,倒逆了自己的筋脉,废去自己从六岁起苦练至今的一身硬骨功夫。

    剧烈的疼痛逼得她双目赤红,但她知道,痛苦很快就会过去。

    这世上没有什么捱不过去的痛楚。

    纪云霰的思路非常清晰。

    她知道,如果她真的要成为殷氏家主,就不可能再修行展氏的功法。

    待内丹清理完毕,确认周身上下再无一丝展氏功力后,纪云霰将龙脉送入了自己体内,与自己的内丹结在一处,融为一体。

    殷汝成早已瞠目结舌,他终于明白,纪云霰要龙脉是作何用处了。

    他失声唤道:“云霰!”他想制止她,但他早已没了力气,只