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一版主网 > 都市小说 > 江公子今天不开车 > 分卷阅读84
    ,睫毛上被雾气随手洒上清雅的露水。

    他静静望着南向,也不知站了多久,他才扫一扫衣袖,回过身去,朝着那走上一叹崖上的人俯身下拜:“父亲。

    ”玉中源俯身抓住他的手臂,神色倒也平静:“几日没睡?”玉邈低下头:“让父亲挂心了。

    ”玉中源把人搀起,父子二人并肩站到一叹崖边,半晌无语。

    玉邈抬起眼,看向那层层雾霭外挣扎涌动的天光,表情像是出鞘匕首一般寒冷,眼中却闪烁着异常狂热的光。

    玉中源知道自己这个小儿子的脾性,心下了然,却只能空留一声长叹。

    “……我同仙界再度商议过,此事没有多余的转圜余地。

    ”玉邈早有预料,并不惊讶,只浅笑起来。

    玉中源也甚是无奈,大概也是数日来奔波劳碌的缘故,他也不再顾忌虚礼,称呼了玉邈的小名:“……小九,一切都是因为这世上再没有神了。

    ”玉邈不说话。

    数万年前,混沌初分,天地未定,世间各神分立,统辖一方,抟生灵,成湖海,铸山石,积累下万古之力,代代延绵下来,便有了人。

    人通过探索修习,修成仙道,渐成气候。

    此时四海皆安,天下平定,人们不再需要凌驾于一切之上的神,而诸神之力洪广无量,也不再适合栖居于此。

    因此,所有的神开辟了另一处洞天,归隐在内,各自作伴,不再过问人间之事。

    谁也不知道这个神之域在哪里。

    于是,这个世界,便有了仙道,魔道,妖道,鬼道,以及数不清的凡人,在这世间行走,再也没有了能管辖、统领一切的神。

    然而,诸神中出了一个特立独行的衔蝉奴。

    他酷爱人间生活,拒绝与众神同去那极乐福地,只愿化成人身,在人间游历,享尽人世繁华,声色犬马。

    因而,当逆天魔祖“吞天之象”诞生之时,衔蝉奴成了众人的希望。

    他是唯一留在人世间的神,他理应去做些什么。

    衔蝉奴自己也是这样想的,结果,一人赴险,再无归期。

    被打散神魂、重归轮回的衔蝉奴,却不再被仙界登入籍册记载。

    作为凌驾于这个世界的最高峰的仙界诸人,谁愿意承认,到头来,他们还需要通过神的牺牲,被拯救于水火之中?这种极端微妙的心理,让所有仙界中人心有灵犀地一同忘记了衔蝉奴。

    ——他也许已经回去了,回到了那个属于神的世界,不会再回来了。

    这个造物之神,被忘记在三百年间的风雨飘摇中,但魔道不会忘记他,因此,没有一世的衔蝉奴能够活过十岁。

    谁能想到,偏偏就在封印“吞天之象”三百年之期将过之时,魔道会百密一疏。

    这一世的衔蝉奴,居然在不间断的磕磕绊绊中长大了。

    仙界也是在半年前江循留书逃出东山时,才从玉家人那里知道衔蝉奴的消息。

    后来,江循流落在外,玉邈多日苦寻,好容易在烂柯山附近抓到他,却又被他逃脱,回到东山,又接到了宫异和乱雪先后走失的消息,正焦头烂额间,他又被仙界唤去了。

    玉邈尚未参悟得道,无缘拜会仙界,自然不认识那些富丽的重楼叠画,琼山鱼台,他也不感兴趣。

    直接被引到一座金碧辉煌的殿上之后,他俯身下拜,上面便递下一筒蒙尘的卷轴来。

    上位之人有一把冷淡漠然的声线,道:“这里有一法阵,名为释迦,可永久封印上古之神。

    你拿去,用它把江循带回东山。

    ”玉邈低垂眼睑,口中重复:“……永久封印?”……如若是这样,就自己对江循的了解而言,他是万万不会同意的。

    上位之人口吻依旧淡漠,声音像是隔着千年不化的寒冰传来的,模糊又诡异:“玉家主,念你父玉中源已位列仙班,我们才网开一面,允你将他带回东山。

    你如有异议,便交回卷轴,由仙界中人将那江循收押,关入仙界。

    ”玉邈的手臂肌肉狠狠抽缩了一下,宽广俊逸的袖袍上隐隐勾勒出了用力过度的痕迹:“在下愿意作保,江循此人……”但玉邈的话还未说完,就被强推着起身,带出了那金砖翠瓦的殿堂,身后的冰冷声音像是锋利的冰刀,追在玉邈身后,一刀刀剜割着他后背的血肉:“……此人既与你相熟,便交与你们玉家处置。

    如果处理不好,也不必勉强,会有仙界之人替你去做的。

    ”……玉邈岂能不知,把这古老卷轴翻出之人的用意。

    永久封印衔蝉奴的灵力,那么,这股力量就永远不会落在魔道之人手中,相应地,江循也会泯然众人,不会对仙界造成任何威胁。

    自那日返回东山,玉邈便闭门研读起那份卷轴来。

    释迦阵法所需的东西都不难弄到手,只有那颗从修道之人身上活剖出的金丹,是独一无二的。

    怪不得仙界有了这卷轴,却不愿出手先封印江循,原因很简单,只是因为无人愿意剖去自己的金丹。

    所以,仙界才几经斟酌,把这个烫手山芋丢给了玉邈。

    玉邈观毕,已无话可讲,开始联络诸家仙派中的同窗,为法阵筹备了起来。

    至于金丹之事,他早有了决断。

    身为玉家家主,他不能要求门下的任何一个弟子为了江循献丹,即使是他们心甘情愿,自己也不能坦然接受。

    罢了,自己在初入曜云门时便捡到了他的猫,合该一生照拂,护他安好。

    玉中源见玉邈为着法阵之事,数日不眠不休,精神已经濒临崩溃边缘,心里若不担忧才是假话:“小九,你既已有决断,为父不愿干涉。

    只是剖丹之事,需得慎重,此事关乎生死,是泼天大事。

    ”玉邈唇角一勾。

    他不能再耽搁下去了。

    再贻误了仙界的大事,他们会亲自动手封印江循,到那时,江循也不会有活命的机会。

    玉中源连连叹道:“仙界的担忧也不是不可理解。

    江循转世为人数载,已失神格,又自小在烟火尘世中长大。

    世人不知他心性如何,仙界之人更是忌惮。

    你要怎么让他们相信,他们庇护的是一个良善之人,而不会是另一个应宜声?”……的确如此。

    当某人的实力足够强悍之时,身边之人对他而言便不再是人,而是可供玩弄于股掌之中的蝼蚁。

    但是仙界之人做惯了上位之人,又怎甘心在一个人面前重新做回蝼蚁。

    玉邈依然不语。

    从多日前他就陷入了沉默寡言的状态之中,只在红枫村与江循编造“只能封印你一月灵力”的谎言时,才多说了很多话。

    但因为秦牧的缘故,他终究没能把江循带回家来。

    现在他只知道,事不宜迟。

    仙界不在意吞天之象,他们更在意的是眼前的危险。

    江循就是他们的危险。

    现如今,仙道、魔道,应宜声,都是江循的仇敌。

    他必须要看着江循安定下来,把他带回东山,放在自己眼前,捧在自己手心,才能安心下来。

    玉中源自是知道他的心事,也不责备他的过度寡言,安慰道:“无需烦忧,我听人说,你已经派人去寻钩吻太女了?她的金丹的确可以借来一用。

    ”玉邈目视着在浓郁雾气里逐渐挣扎出一个浑圆形状的漫漫天日,这才开口道:“殷无堂兄弟昨晚已经接到了太女出没的讯息,往悟仙山去了。

    ”……悟仙山冰泉洞。

    应宜声望着浑身浴血、昏睡不醒的太女,嫌恶地皱起了眉头。

    一个废物,挣尽力气,也要从山脚爬上来,又有何用?应宜声试探了一下她的丹宫位置,确定那里汇聚的灵元溃散得连个影儿都不见,此人已然形同废人,只剩一口气残余,便当机立断地拖住她残破的后领,一路将她拖行到了悟仙山旁的曲生峡,推入了那幽深峡谷中,转头离开,毫不留恋。

    他不能在这个废物身上多花费时间。

    江循随时都会来,他必须要赶快寻一颗可用的金丹来做阵眼。

    他御风迎着逐渐冲破晨间浓雾的日光拾级而下,行到悟仙山下,他正打算随便挑一个方向赶去,就隐隐看到一队人影朝这边赶来。

    领头的二人丰神俊朗,其中一个更是身姿挺拔,如同一棵从不旁逸斜出的白杨。

    茫茫雾气里传来了一个有些不满的少年音:“无堂,你这一夜死赶活赶的,究竟着急些什么啊?”答话的少年声音倒是磁性稳重得很:“不要多话,仔细搜寻,快些找到太女才是。

    她狡猾得很,总是刚一现形就不见了影踪。

    要是再错失了她,就要贻误大事了。

    ”“……什么大事?”什么大事,应宜声并不关心。

    他望着那雾霭中一步步走近的身影,再不向前,从身边的布包里取出宜歌常用的排笙,抵在唇边,轻轻吹奏起来。

    空谷幽兰一样清雅的音歌,借着弥散的雾气,送入了来人的耳中。

    听着不断靠近的足音,应宜声的唇角勾起了一抹妖异的笑容。

    第104章金丹(五)巳正时分,浓雾已散,天日高悬。

    主持过早课,玉邈刚回到放鹤阁便接到通知,展家公子前来东山拜会。

    玉邈只当是展枚是来商讨释迦阵法之事的,便叫通传的弟子把人领到放鹤阁中来便是。

    谁想几分钟后,放鹤阁大门被一脚踹开,展懿这个公子哥儿堂而皇之吊儿郎当地从外头晃了进来,不等玉邈招呼就捡了个舒适的凳子坐下,大马金刀地翘起二郎腿:“观清,跟你说个好事儿。

    想不想听?”玉邈本来已经起身迎客,淡淡地扫了他一眼,便重新坐定,低下头,翻起手里的书来。

    展懿没有半分被嫌弃的自觉,哈哈一乐,身子往前探了探,主动招供了:“……你猜怎么着?我找到宫异了。

    ”玉邈翻书的手轻轻一顿。

    准确说来,宫异不算是展懿找到的,是他走运碰巧逮到的。

    纪云霰的生辰将至,就在昨天,展懿不远千里,去上思县一家著名的黄酒铺里买那里特产的烈性黄酒,买到之后天色已晚,眼看着赶回来是来不及了,他索性随便捡了个客栈住下。

    没想到刚踏进客栈大门,还没调戏两句年青皮嫩的小跑堂,就见一个熟悉的人撩开了通往后院的布帘,钻进了大堂,他一身麻布衣裳挽到肘部以上,手指冻得通红,语气却是干脆利落:“老板,我把院子里的柴都劈了,水也烧了。

    今夜可以借住柴房一晚了吗?”展懿回过头去,正巧与那麻衣少年视线相接。

    宫异望着他呆愣片刻,转头就逃。

    没费什么力气,展懿就把人逮小鸡仔似的逮了回来。

    流浪了几个月,宫异竟然只是消瘦了一点,筋骨比以前还壮实了些。

    一身麻布衣服,倒是比那缥缈登仙的宫氏袍服看上去朴素寒酸了不知多少,唯有那只他珍视不已的、象征着宫氏身份的玉蝉还被他好好地别在鬓边。

    据他自己不情不愿地交代,他身上的盘缠用得很快,虽然他已经辟谷,无需饮食,但总需要一个落脚休息的地方。

    于是,他白天沿途打听乱雪的去向,临近黄昏时就找一家小客栈,为他们干些劈柴烧水的零活,好让他们收留自己,在马棚或是柴房里休息一夜。

    听完展懿的转述,玉邈问道:“他跟你回来了?”展枚端起一盅弟子端上来的热茶,热热地抿了一口:“当然,玉家主发话,不管是谁看到乱雪、履冰或是你家那口子,一律给你提回来嘛。

    我哪儿敢不从?”“人呢?”展懿咂咂嘴:“你急什么。

    我把他连夜拎回来的,他累得够呛,在我弟弟那儿睡着呢。

    我家枚弟看着他,你还不放心?”玉邈颔首。

    变故就是在此时到来的。

    展懿还没放下手里的茶杯,放鹤阁的大门便再次乍然洞开,一股浓郁的血腥味鬼魅一般迎面扑来,一个殷氏弟子不等通报,踉跄滚趴入阁中,身上的月白蓝袍服已是血迹斑斑,指掌摁在地上,便是两个半干的血手印:“求……求……玉家主救命!救命!”跟在他身后一路狂奔而来的两个玉家弟子立在门口,不敢擅入,盯着地上簌簌发抖的人,一时言语不能。

    那殷氏弟子显然被吓破了胆,满嘴都是苦腥味,只会反复求救告饶,脑袋嘭嘭有声地撞在青玉砖石之上,头骨一下下与硬物碰撞,就像是拿西瓜去磕石头,撞击声让人牙龈发酸。

    展懿干脆地站起身来,捞起那瘫软无力只会拿脑袋捶地的弟子,左右开弓啪啪两记耳光,直扇得那人直眉瞪眼,神志总算恢复了些,僵硬的舌根重新恢复了柔软。

    玉邈立起身来,眼中本就森冷的光芒几乎要化作一条被凝固起来的冰河:“……出什么事了?”殷氏弟子终于恢复了正常的语言能力,涕泣而告:“……回玉家主,我家无堂、无乾公子,听说悟仙山那里有妖孽入魔,就前去……前去除妖,谁想有一法力高强之人突然拦路跳出,掳走了无乾公子,无堂公子追上前去,谁想却被他一掌震碎了全身筋骨……”玉邈手中书陡然被捏皱了一角,展懿更是难得倒吸了一口冷气:“……全身筋骨?”那殷氏弟子已经惶急得垂泪,浑身打抖:“……弟子,弟子不知道那人使的什么阴毒术法,掳走无乾公子后,只将无堂公子一掌打翻在地。

    ……我等上去把无堂公子扶起,打算回朔方求助,那时他还是好好的,可上路不久……不久,无堂公