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四百五十四章息物议殿上示恩辟蹊径府内认亲刘府花厅。
“小同乡，新官上任，不在都察院坐院理事，所为何来？”刘瑾轻轻滑动着手中的青花盖碗，对堂下站立之人呵呵笑道。
才由吏部郎中升为都察院左佥都御史的张彩，长揖一礼，“学生有事求告，万望公公成全。
”“乡里之间何须客套，但讲无妨。
”刘瑾抬手示意张彩入座。
“近日朝廷之上物议汹汹，科道皆论西北靡费挪用边帑之事，称杨应宁、韩贯道等人罪责难辞，公公可知？”张彩并不谢座，只是面色郑重，凝视刘瑾。
刘瑾低头品茶，缓缓点头。
“伏乞公公明察，粮草亏折浥烂年头久远，多不可考，杨应宁等人素有清名，断不会有损公肥私之举，纵有失察之过，亦当酌情而定，况且……”“况且什么？”刘瑾庞眉微微扬起。
“况且杨应宁巡抚陕西，总制三边，督理马政，修边御虏，边事多有建树，念其有功于国，恳请从宽处置。
”言罢张彩一躬到地，久久不起。
“你这是为杨一清求情咯？”刘瑾淡然道。
“学生据实而言，求公公明鉴，勿寒栋梁之心。
”张彩垂首低眉，却言语铿锵，坚定无比。
“这里有份户部的奏本，你不妨看看。
”刘瑾从案头取出一本奏章递与张彩。
“公公，这……”张彩一目十行，见里面说的是为巡茶御史翟唐请加旌奖事宜，一时没弄清楚这与他所说之事有何关联。
“翟唐这一年的工夫，收茶七十八万二千余斤，与西番易马所得九千余匹，杨一清督理马政这些年与番人茶马交易，你可知每年所得多少？”刘瑾乜眼问道。
张彩未有在户部履职经历，对此茫然不知。
“杨一清勘发金牌，与番人贸易茶马，西宁洮河三卫之地每岁合计征茶不逾五万斤，易马也不过五六千匹之数，这便是他的政绩建树？翟唐一年之间便收他数倍之利，又该如何评断？”刘瑾轻蔑一笑，“至于奏请所修的边墙，他告病之时修了几里，你该当知晓吧？”“我……”张彩一时结舌，咬咬牙硬着头皮道：“然其仍有拣将选兵，保境安民之功。
”刘瑾点头，“不错，比起常人杨一清确有过人之处，但其官至都宪，总辖三边，朝廷恩赏不谓不渥，已酬其劳，岂可作为他有罪不罚之依据！”张彩嘿然，良久才艰涩言道：“如此说来，公公定要治那杨邃庵之罪了？”“非只是他，延绥仓储所涉之人也罪责难逃，东厂已经派出番子分赴山西、南京，将韩文、熊绣等人锁拿入京。
”刘瑾冷冷道：“大大小小上百个官儿，可要折腾好一阵子。
”“公公要兴大狱？”张彩悚然失色，急声道：“万万不可！”“怎么？”刘瑾眉头微攒，似有不喜。
张彩躬身道：“如今朝廷上科道缄口，百官束手，公公威风已立，正是振刷吏治，革除旧弊之时，公公如欲作为，当以求稳为上，不宜再起大狱，旁生枝节。
”“你可是在教咱家做事？”刘瑾语声骤然转冷，面露不豫。
刘瑾如今口含天宪，威权正盛，任尔封疆大吏，还是朝廷重臣，举手间可定祸福生死，张彩尽管心惊胆战，还是垂手道：“彩受刘公提拔知遇之恩，纵有冒犯亦不得不言，求公公明鉴。
”刘瑾缓步走近，一言不发，张彩惴惴难安，额间冷汗已现，终究忍不住率先开言：“公公……”“不须说了，乡里良言咱家记在心里，如何做已有定计，你且回去吧。
”张彩如蒙大赦，不敢再留，告辞而去，丁寿悠闲地自后转出，望着张彩背影，嘻嘻笑道：“公公，小子举荐之人如何？”“是个人才，比那些应声虫强了许多，难得还有此眼界。
”刘瑾哂然道。
“小子便当您是在夸我了。
”丁寿一脸得意。
投目一瞥，刘瑾不置可否，来至罗汉榻上坐定，淡淡道：“今日太后杖死了两个坤宁宫的奴才，皇后在仁寿宫外下跪请罪，最后还是清宁宫那边发了话才算收场，离间天家亲情，这事儿咱家该夸你么？”丁寿脸色突变，强笑道：“这……与小子有什么相干？”刘瑾凝眸不语，丁寿心头发毛，干脆光棍地一摊手：“就算事因小子而起，起码不是我让太后如此做的。
”“糊涂！天家之事岂是你可参与的，深宫之中藏了多少秘密，外人捕风捉影尚不能窥其一斑，晓得为何？因为死人从不会泄密，你可是嫌自己活得长了！”刘太监疾言厉色，丁寿怏怏不服，鼓着腮帮子道：“事情已然做了，还能如何！况且我还冤枉着呢，天知道皇后娘娘怎会看我不入眼，撺掇着二张与我作对，坤宁宫里不遭难，受罪的便是我了！”“你……”刘瑾才欲勃然作色，忽地轻声一叹，“罢了，你小子福大命大，帝后不睦，又有太后这座靠山，暂时无人寻你的麻烦，至于今后是福是祸，看你造化吧。
”“别啊，公公，您这话是不管我了么？”丁寿尽管平日对刘瑾训教之言多有不忿，但有老太监帮着遮风避雨，他还蛮享受这不动脑子的光景。
“咱家老了，总不能管你辈子……”刘瑾以手支额，神落寞。
“，小子有错，您尽管训斥，休此气短之言。
”见寿真意切，刘瑾莞尔笑，“莫慌，咱家的身子骨还朗得很，你小子想飞咱家的手心，还要等些年。
”老太监郁怀纾解，寿松了口气，笑道：“那这番赌斗便算小子赢了？”刘瑾，“尚早，位侯爷那暂无胆子与你为难，朝左班声也算压制去，但后续如何，还可知，你要如何收尾？”“您老啊，立威！该抓的抓，该的，该抄家的抄家，这孙子在北时我便想收拾，碍着北虏入寇用之际，只好虚与委蛇与他们周旋，但那些据全都留了副本，借着这股风并抛来，让诏狱也开开利市。
”“威不可不立，”刘瑾缓缓点，表示赞同，随即话锋转，“但其的许多你当在北可是承诺既往不咎的？”寿晃脑袋，不以为意道：“当官说的话能信么！”“不可无信，官场可以口腹剑，两面刀，却不可轻犯众怒。
”刘瑾从袖取份手本，递与寿：“手本已然替你拟好了。
”您老直犯的不就是‘众怒’么，怎么到我这净扯些不咸不淡的废话，寿腹诽着接过手本，看面，万分惊讶，“，您不是已派……”“咱家如何与你无，只需按此奏即可。
”刘瑾神漠然，冷冷说道。
＊＊＊＊＊＊＊＊＊＊＊＊灰厂小巷，辅李阳宅邸。
偏厅之，语声喧腾，灯火曳之，只见峨冠博带的杂身影彷徨游走，争论不休。
李阳背负双手，在厅来回踱着步子。
“阁老，您贵为揆，如今万万不可弃我等不顾啊！”被北仓储亏空之事牵扯的户部尚书顾佐焦灼万分，声疾呼。
李阳深深望了顾司农，庞眉深锁，言不，转身游走他。
御史蒋瑶踏步迎，躬身道：“恩师，顾部堂言之有理，如今朝堂之心惶惶，您素以文章领袖海缙绅，岂可坐视！况那刘瑾名为查盘，实则打击异己，迫害忠良……”“住口！”李阳怒叱门，不安左右看了，低声道：“隔墙有耳，休得言！”蒋瑶垂手道：“子省得，只是如今厂番子，当权者显有构陷株连之意，放朝，唯有您老可援手救之。
”李阳无奈苦笑，“蒋看老了，相岂是轻易受左右的。
”“李相此言有差。
”个不到旬的文士途言。
“哦？”李阳扬眉打量来，见是翰林院编修，分宜严嵩，笑道：“分宜可有教我？”“不敢。
”严嵩深施礼，侃侃道：“阁老文章领袖，以诗文延引后进，海名士，多门，所进之言，廷亦当顾虑，况您素与相有旧……”“惟，不可妄语。
”蒋瑶疾言制止，瞥了座师神，回斥道：“刘瑾不过是仰慕恩师文名，其间谈何谊。
”严嵩自知失言，急忙请罪，李阳微笑摆手，示其不必在意，“可还有其他？”严嵩见李阳并无愠，斟酌番又道：“再则，如今朝堂州之及得柄用，与南若冰炭，若兴株连，南必遭阻抑，不可不慎……”李阳悠然沉思，他自晓所谓州之的是阁焦芳、吏部许进、兵部刘宇这，许、刘还好说，那位同年老伙计却是因早年经历，对南方士深恶痛绝，刘瑾若想振刷吏治，焦芳定会其推助澜，贬黜南……_ii_rr(ns);
“恩师……”作为浙，蒋瑶初时还想得这般深远，听严嵩说，顿觉如坐针毡，脸期盼看向李阳。
李阳环目顾，只见众殷殷盼望乞求，捋髯苦笑：“看来此事，老不得不管了……”＊＊＊＊＊＊＊＊＊＊＊＊
翌，早朝。
“老刘，北之事可有章程了？”厚照百无聊赖打了个哈欠，昨在校场骑投入神太多，这觉还没补过来。
“已遣厂校尉缉拿涉事官员，待提问明，分别罪轻重，再行报。
”刘瑾躬身道。
“嗯，该治罪的治罪，早些定了吧。
”厚照点，他实在被连篇累牍奏疏折磨惨了。
“陛，老臣以为此事不妥。
”王鏊沉声道。
“王师傅有话请讲。
”自个老师横杠，让小皇帝到嘴边散了的话都不好意思喊口。
“械系衣冠，有体统，况棰楚之，何求而不得！”王鏊昂然道。
“王相此言，是信不过厂呢，还是信不过那些犯事的官员？”刘瑾冷冷眄视。
“你……”王鏊怒气涌现，拂袖道：“老就事论事。
”“厂案也是秉承圣意，不枉不纵。
”刘瑾微微欠身，“就不劳阁老挂念了。
”“好了好了，”见老王鏊被气得翘起了子，厚照立时伸手打圆场，“老刘，待犯到案，详加鞫问，刑罚勿要轻。
”“陛放心，臣定当鞫问
明白，无论何官何职，严惩不贷。
”刘瑾躬身冷笑：“身为封疆，不知报效国恩，留他们何用！”
听出刘瑾话中森森寒意，群臣不由将目光投向了李东阳。
终是还要老夫出面啊，李东阳心底哀叹，干咳一声，出班施礼道：“老臣有事禀奏。
”
“李先生请讲。
”朱厚照隐隐头痛，对这些老臣，他是奉若鬼神，敬而远之，真不想凑得太近。
李东阳稽首道：“比来皇上励精图治，威令大行……”
听了不是找麻烦而是夸自己的，朱厚照顿时来了精神，御座上端正坐姿，等待下文。
“中外臣民无不悚惧……”
“等等，你们害怕个什么？”好好听来这么一句，朱厚照立即打断询问。
一副锦心突遭打断，李东阳好悬没一头栽倒，“这个……威令素严，以至臣等战战兢兢，惴惴惶惶。
”
“政令苛严，是对违法之人，先生等都是国之干城，忠君体国，何惧之有。
”朱厚照理所当然道。
李东阳神色尴尬，“陛下之言甚是，只是霜雪之后必有阳春，雷电之余必有甘雨，此固上天之道，人君宜当法者……”
朱厚照皱眉：“何为‘阳春’、‘甘雨’，又如何去‘法’？”
“老臣姑举一二上尘睿览，比如兵部追索逃军及拐马人犯，谪令戍边，而窝藏者亦发戍近卫，虽有惩奸之意，然其罪毕竟有差，可量情拟之……”
“还有么？”朱厚照问道，老刘曾说各地卫所在册军士逃亡缺额甚多，若不峻法追索，各地恐无可用之军，他也觉得所言有理，何况那些人逃就逃呗，还拐了军马走，是可忍孰不可忍。
“比如通查各衙门历年有犯错案者，佥书职名追究惩治，虽是除奸之意，但以一时之失而穷一二十年之远，以一事之差而累数十人之众，非惟人才难得抑且情有可矜，可除侵盗钱粮并受赇人命者外，其余人等从轻发落……”
“行了，朕知道了。
”朱厚照点头。
“陛下稍待，还有一事……”
李东阳在内阁熟知内情，这几件事说是出自上谕，实则都是刘瑾授意，试探说了两事偷觑刘瑾神色，见老太监面色如常，不由松了口气，继续道：“比如各处查盘粮草亏折浥烂者，罪逮巡抚重臣，虽有慎重钱谷之意，然职有大小，责有专否，陪补亏折律有明条，管粮管屯等官固难辞责，巡抚之职似可请从轻处置……”
“凭什么？他们身为疆臣，总理一方，地方粮草亏折，难道还没错了！”朱厚照愤懑不平，有错的都是底下当差的，你们对朕可没这般宽容。
“并非无过，只是巡抚都御史等官总理民事戎机，事务繁冗，难免有失察之处，可治其督理不严之罪，械系追责……末免苛求。
”
“李相所言甚是，求皇上明察。
”王鏊立即接口。
“臣等附议。
”户部顾佐与都察院屠滽等人紧随其后，各部属官见自家老大领头，也大多应和。
“李相之言乃谋国之举，老臣深以为然。
”遭参劾人中尚有许多故旧下属，既然主管的文臣都已无罪，武将能有甚错，张懋乐得做个顺水人情，领着五府众多武勋一同附议。
朱厚照快被这群‘双标’给气乐了，在群臣中来回巡睃，终于在右班中发现一个‘鹤立鸡群’的人来。
“丁寿，你才巡视西北而回，依你之见如何处置？”
遭了皇帝点名，王鏊才发觉今日还有这么个人物在侧，他这始作俑者能说出什么好来，急声道：“陛下，丁寿戴罪之身……”
“朕几时定过他的罪！”一句反诘让王鏊闭上了嘴，正德和颜悦色道：“丁卿，你来说？”
“臣以为李阁老之言深为国计，切于辅治，言之有理。
”
丁寿平平淡淡的一句话，不独小皇帝，一众百官也惊得不轻，这小子突然转了性！
“什么？”朱厚照一脸困惑，瞥向身侧站立的刘瑾，暗道你们事先末商量好么，“依你说来，仓储浥烂亏折之事巡抚总督等官不应深究咯？”
“臣以为一众该管官员法当重治，但仓储亏折年头久远，涉案人众，其情罪不一，不宜一概而论。
”
“大金吾之言甚是。
”顾佐眼前一亮，连连点头，当年户部主事的是韩文，一定要分清主次。
“那又当如何去做？”朱厚照问道。
“可令各处巡按御史会同锦衣卫提问明白，何者侵盗隐匿，何者滥收私放，视其情状，再行定罪。
”丁寿朗声道。
“丁大人果然少年持重，此议甚嘉。
”李东阳微笑颔首，众臣俱都随声附和，王鏊尽管看丁寿不惯，也悻悻不再多言。
“老刘，你说呢？”朱厚照转向身旁刘瑾。
“粮草亏折毕竟乃国之重事，应让户部斟酌议覆。
”刘瑾回道。
见刘瑾并不反对，朱厚照也不再说什么，烦躁地一挥手，“就照此办，都散了吧。
”
下朝后丁寿便被一众大臣众星捧月般围在中间，这个称赞缇帅顾全大局，国之干城，那个说大金吾谋划深远，不愧朝廷股肱，总之可将丁寿吹到天上去，好似前几日被骂得当朝奸佞不是眼前人般。
对众位同僚的‘健忘’丁寿可以理解，毕竟锦衣卫参与到查盘事中，众人都担心将来
被拿住痛脚，提前缓和关系才是正理。
“缇帅今言而满朝皆和，威风无两，实令官钦羡。
”兵科给事张龙好不易前来，陪着笑脸言道。
淡淡扫了这位兵科给事，寿暂且不理会，只与其他寒暄客套，张龙被晾在那，脸难堪。
待将身旁都打了，寿才转过身来，“张给谏……”“不敢，直呼官名即可。
”张龙谄笑道。
寿失笑：“也是两榜进士身，何苦自轻。
”“非是自轻，官对缇帅仰止，钦慕已久，能得训教已慰平，怎敢已官场俗礼相待。
”张龙揣袖俯，副赤诚之貌。
“这话可不敢当，某前几还是过街老鼠……”寿乜斜睨张龙，嗤笑道：“喊打的不就有张给谏么？”遭了抢的张龙笑讪讪，“官……时糊涂，言妄语，求缇帅恕罪。
”“恕罪？言重了。
身为谏官，拾遗补缺是分之事，某岂敢阻塞言路，只是……”寿意味深长笑，“给谏的题本是自心？抑或受使？这其差别得很呢。
”“缇……缇帅何……何此言？”事了！张龙心底悚然惊，兀自不肯松口，故作糊涂。
“给谏尽可揣着明装糊涂……”寿伸手来，触及张龙肩时清楚感受他浑身抖。
寿只是掸了掸张龙肩并不存在的灰尘，捏着他的官袍若无其事笑道：“只是本官提醒给谏声，气虽说转暖，可诏狱气还重得很，还是提前多备几衣物为好。
”看张龙面如土，战战抖，寿心舒畅，曹鼎当为了命，可是该说的不该说的，都说了来，自然这位张给谏受寿宁侯使劾自己的事也没放过，王，爷便是落，也不是任都可打子的。
张龙汗如浆，手冰冷，结结道：“……，其些许……误会，请官解……解释。
”“别解释了，本官没那工听。
”寿把手摆，不与张龙说话的机会。
不过爷也确实忙得很，乾清侍张锐溜小跑奔了过来，见面先施礼，“，万岁爷请您过去同用膳。
”“走吧，我说张，禄寺的膳食是越难吃了，次那道猪蹄肚快打卖盐的，难为皇怎么受得了……”寿毫不见外抱怨着廷膳食，随张锐远去，单撇失魂落魄的张龙
，愣愣怔怔不知何去何从……＊＊＊＊＊＊＊＊＊＊＊＊“说说，朝上你是怎么想的？”朱厚照拄着下巴，瞪视丁寿。
我也想知道老太监怎么想的，丁寿费了好大气力将嘴里的鹅肉巴子咽下肚，堆笑道：“今日朝上形势陛下也看见了，若不稍作曲意，恐难善了。
”“凭什么每次曲的都是朕意，那些巡抚总督犯了错不该法办么！”朱厚照拍起了桌子。
“应该，臣也没说不治他们的罪，这不掺进了锦衣卫么，只要罪证确凿，还怕跑了他们，不过是换个说法，让那些官儿白高兴一场。
”“你是说……”朱厚照眸中放光，“那些臣子成了朝三暮四被耍弄的猴子？”“万岁圣明。
”丁寿恭维道。
朱厚照抚掌大笑，“好，你果然主意多，难怪老刘也没反对，朕都被你们蒙混过了！”“那些官儿，将士们出生入死，衣甲俱残，若让朕晓得他们中有侵盗贪渎的，断不轻饶！”朱厚照断然道。
孩子得哄，丁寿心道，“陛下明见万里，依臣在边地所见，军士们最忌者便是有功不赏，有过不罚，赏罚不明，寒将士之心。
”朱厚照深以为然，“不错，赏罚不明，百事不成，军伍之事更是如此。
”“可据臣所知，有人却报功不实，欺君罔上，巧立名目，滥施恩赏，以致边兵怨恚，军心不稳。
”这么难以下咽的饭都吃了，丁寿决计不让自己白受这份委屈。
“谁人如此大胆！？”朱厚照立时嗔目。
＊＊＊＊＊＊＊＊＊＊＊＊寿宁侯府，角门。
“曹爷，您可出来了，求您为我引见侯爷，在下确有十万火急之事。
”张龙抓住曹鼎衣角，苦苦哀求。
曹鼎一脸晦气看着张龙，“什么事，火上房了？”张龙跺着脚道：“差不多了，那丁南山已然知晓在下受侯爷指使之事，须赶快商量出个对策，迟了怕就……晚了！”张龙意外的是，曹鼎听到消息后神色淡淡，“就这？”“是啊。
”张龙茫然点头，忽然灵光一闪，惊喜道：“您都知道了？”我自己说的能不知道么，想起险些被活埋的经历，曹鼎心有余悸，看着张龙的眼神开始不善，若不是从你这个倒霉鬼家中出来，曹爷怎会落到那群花子手里，卖了主子不算，还在供状上画了血押，这辈子是被那丁寿吃死了。
张龙还没理会到自己已然成了旁人迁怒的对象，一脸希冀道：“不知侯爷那里什么章程？”“什么章程？闭门谢客。
”曹鼎冷冷道。
“侯爷这便罢了？难道不寻那丁寿小儿的晦气了，下官此番愿做马前卒，尽心效力……
”左右已结了梁子，张龙此时只有条道走到黑了，望张福荫能庇佑住他这棵小草。
“休得言语！”曹鼎心虚左右观望，低声斥道：“那何等身份，你竟敢直呼其名，你的圣贤书都读到哪去了，点礼数不懂！”我不知礼数？他娘的当是谁着老子题本的！张龙险些没爆口，见曹鼎要缩回门，慌不迭把拽住他的手腕，极尽哀怜道：“求曹爷通融，让我见侯爷面，点心意，万请笑纳。
”感到掌心多了张，曹鼎低看了，不着痕迹将银票收入袖，放缓语气道：“侯爷嘛，是注定不见客的，不过看在你这份心意，我倒可以给你提个醒。
”“请曹爷明示。
”张龙望着曹鼎。
“衣卫不是好相与的，更不是好惹的，你呀趁早了那份心。
”张龙等了半有文，惊愕道：“完了？”“这点银子你还想听什么！”曹鼎突然觉得这厮很不懂事。
这话还用你他娘来教！当本官是怎么说的，还不是你力包揽，撺掇威，我才的手本！张龙哭无泪，都快给曹鼎跪了，“位侯爷毕竟是当朝贵戚，身份不同，恳请曹爷与位侯爷言语声，在圣前为官言几句……”“什么言？实话和你说吧，位侯爷明着闭门谢客，实际是被太后旨禁，这时节往侯爷跟前凑，不是找么！”曹鼎被张龙催得紧了，只好说了实话。
“啊？可位侯爷是太后的手啊！”张龙不可置信道。
“而今这手分是抵不的圣眷了，自求多福吧。
”曹鼎拍了拍张龙肩膀，闪身缩进角门。
“曹爷……”张龙还要再说，却是两扇沉重门迎面撞了过来。
张龙猝不及防，险些被撞个满脸，急忙后几步，只见侯府角门轰然关闭，门后还传来曹鼎的命令声，“栓落锁，今后府除了采不许任何进，更不要让些猫的去烦侯爷……”张龙听得心火起，抡起拳便要砸门，思量番终究没敢手，悻悻走巷子。
巷口停着乘小轿，轿后还列有几抬礼盒，见张龙来，轿从纷纷迎。
“老爷，可是要将礼品抬进去？”张龙的贴身长随凑前问道。
正有腔怨气无撒的张龙对准凑前的那张脸，抬手就是嘴，“抬哪去？家连门都不给开了！”挨打的不敢说什么，边捂着脸，边替张龙打起轿帘：“是是是，那小的送老爷回府。
”“回去等么！？”张龙钻进轿子，令道：“走，快去直门刘府。
”＊＊＊＊＊＊＊＊＊＊＊＊刘瑾府门前，冠盖云集，挥汗如雨。
照壁前的空场停放着各官轿，的拴桩前骡成群，等候刘太监传见的小官吏与之随从仆役，将这宽敞空场填得满满当当，望之热闹比起正阳门的棋盘街也不遑多让。
张龙赶到时，看着前熙熙攘攘的景象，急火攻心，好悬没口气过去，这要投刺起队来，没也不他呀，不得不说，张给谏脑子络，立即喊过身边长随，嘱咐他不惜银子，通刘府门子，将他的投帖在前面。
这长随也是个机灵的，与个刘府门子攀了同乡，只用了小半个时辰便将事妥，张龙如释重负，立时着抬着礼物便要进府。
恰在此时，个须皆的老家院现在府门前，向众门子吩咐道：“教都散了，老爷今不见客了。
”张龙闻言个趔趄，真是倒霉喝凉都塞牙，早不散晚不散怎偏赶在到自己的时候散，当也不顾身份，冲着那老家院打躬道：“老院留步，在实已等候许久，不知能否通融。
”那个收了银子的门子也觉有愧，旁衬道：“老管事，这位张从早开始已然候了几个时辰，属实不易。
”张龙连声称是，那门子又对张龙道：“张，这位是我们府的姜管事，老爷是信重不过。
”张龙会意，急忙又取张银票塞了过去，“求老管家成全，请刘拨冗见。
”老姜将银票轻轻推开，缓缓道：“这位，我家老爷今已不再见客，你既等得辛苦，明老朽可安个见面。
”“这……”朝之事瞬息万变，谁知道明又会什么，万事宜早不宜晚，张龙打定意，继续苦苦哀求：“在实有紧急要事，老管家慈眉善目，当会体谅，只请通禀声。
”张龙也了本钱，将身银票全数取奉，老姜见他求得恳切，答应入试，只是银票却万万不收。
张龙千恩万谢，不多时老姜去而复返，只道刘瑾吩咐，事可投书通政司，若是事明再来，他正与饮酒，不见外客。
张龙见事不可为，只好作罢，想着明再来，临行前好奇问道：“但不知是何有幸，与相把盏？”_ii_rr(ns);
“衣卫，府常客，哦，他还托老朽向张道声‘珍重’，险些忘了。
”张龙如雷轰，跌跌撞撞了刘府，府门前多闻讯已然散了，
只有少数几个脚慢的，成群聚在窃窃语。
“汝言兄，拜会过刘了？”听得唤，张龙才缓过神来，见唤他的是吏科给事李宪，同为科言官，对方又是弘治年己科进士，入仕在先，虽然心有事，还是无奈前应酬，“良度兄，近来安好？”“好说好说，刘与你说了什么？”李宪瞅着张龙脸艳羡，“相定是对汝言兄青有加，我这了半，也进得府，聆听刘教诲。
”张龙苦笑，“小也无缘得见相，刘要与金吾把酒言欢，不见外客，徒呼奈何！”李宪恍然，难掩心暗喜，随口笑道：“这却难怪，金吾何等，每次入府都是不经通传，登堂入室的。
”张龙心有事，及觉察李宪笑幸灾乐祸的味道，只是忧心忡忡道：“坊间不是传闻者失和么？”“坊间之言，何为凭！汝言若在此门前蹲得久了，自能观些门道，刘府借着相权势，便是面对阁部重臣，亦是不假辞，可有哪个敢对南稍不敬！以观，可见斑……”李宪不屑‘嗤’了声，撇着嘴道：“前几蹿跳的，不是别有用心之辈，便是愚鲁邀名之徒，蠢不可及！”老子是被了！张龙只觉自己老脸被抽得啪啪作响，只得笑不语。
李宪突然神神秘秘低声道：“汝言曾可听说，就在今，那郭被缇骑拿诏狱了……”“因为何故？！”张龙惊道。
“说是他在宣府任御史时市恩坏、罔欺，其实嘛……”李宪玩味笑，“你我心知肚明，郭依仗王相门的身份，前几可是闹得欢腾，如今算起后账，恐吃不了兜着走咯……”张龙只觉前黑，‘扑通’栽倒。
“汝言兄！张！你怎么了？来呐，救命啊！”＊＊＊＊＊＊＊＊＊＊＊＊“，小子行事唐突，还请勿怪。
”寿笑着为刘瑾斟了杯酒。
刘瑾微笑，饮而尽，“怪罪什么？若只味示好，怕有些还不懂领，只要掌握好分寸，这‘威’立便立了吧。
”“谢体谅。
”寿喜笑颜开，挨骂不还手，爷也不要了。
“不过你拿了郭，王鏊那老断不会甘休，你可将据坐实了？”“放心，都督府和宣府边军那都有实据，绝不会冤枉他。
”寿拍着脯保。
“都督府？”刘瑾庞眉轻挑，意带询问。
“正要向您老禀告，如今部已无敢置喙您老，可张懋老仗着祖荫庇佑，常有不敬之辞，这府还是握在咱们自己手为好，恰巧保那颇有近之意……”“晖？他想鹊巢鸠占？保的招牌可比不得英……”细长在瓷杯轻了，刘瑾微微。
“晖才虽不及乃父，可也入兵间数年，张懋老平临战，却提督营，位居百官之，他凭个什么！”寿为刘瑾杯续酒，颇为不忿。
“凭着家父祖两，河间、定兴位王爷战陨疆场，圣眷优，旁羡慕不来的……”“可他张懋所为，可对得起这份优礼？”寿将酒壶往桌顿，愤填膺。
刘瑾端起酒杯，边浮起隐隐笑意，“那张懋再是作为，恐也惹不得你这份闲气，你打的意怕是在统兵之后，身边无掣肘吧……”＊＊＊＊＊＊＊＊＊＊＊＊寿回到府时，已是深夜，令他惊讶的是，竟还有位客在直等着他。
“张给谏，夤夜来访，可有要事？”看在对方礼单颇厚的分，寿决定还是见见。
张龙见面就是礼参拜，“官前糊涂，对缇帅多有不恭之，思来寝食难安，特来赔。
”拎着猪也没找到庙门的张龙被自家抬回府，醒来后就是嚎啕哭，唤来家准备后事，张家身医籍，祖过御医，到他这已是为官，慨思过往，叮咛家，宁可相信这世有鬼，也别相信张的破嘴，他是宁可，也不愿进那暗无的诏狱。
张给谏连吊的绳子都准备好了，被家劝住，他的那个长随语惊醒梦，既然事着落在寿身，何不直接去求他，反正当作医，寿不给路再也不迟。
听了劝告，张龙心豁然开朗，他与寿似乎也没什么仇怨，只要味俯告饶，伸手还不打笑脸，那寿也没必要非置他于不可，看着这个贴身长随，张龙嘉许万分，抬手又赏了他个嘴，有意不早说！累得老爷我寻觅的，很好看么！寿自不知晓张给谏的心路历程，他只是单纯不想再和张家扯关系，淡淡道：“给谏言重，某说过，拾遗补缺乃给谏本分，便是当今圣也预不得，何谈不恭，又何来赔说。
”“这……”见对方还是油盐不进，张龙狠狠心，咬咬牙，张鹤龄，是你们不仁在先，可别怪张某不。
“缇帅，赔只是其，官还有不之请，万望成全。
”
张龙突然‘扑通’跪倒，吓了寿跳，不觉站起道：“给谏何故如此？”“官仰慕已久，想认为父，伏惟开恩收纳。
”张龙言罢‘咚咚咚’连磕了个响。
“给谏，这如何使得！”寿是真懵了，这位爷好歹是两榜进士，不说斯文体统，单只岁数，张龙已是奔的，若成早些，孩怕都比寿年了，竟自认螟蛉，这不扯淡么！“给谏请起，你我年岁相差甚多，这于理不……”张龙是与张叙过宗谱的，真认了这子，张家哥俩不成了自己晚辈，你张龙可以不要脸，张太后还不把爷给撕了。
“无先后，达者为先，何况父子之，岂能味以年齿论长！”这子张龙是铁了心当定了，任寿百般劝说，他不起，只是磕行礼：“爹，孩与您见礼了……”发布地址: <ref="http://www.kanqita.com" target="_blank">www.kanqita.com</a> 收藏不迷路！