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一版主网 > 修真小说 > 十锦缎(全) > 分卷阅读191
    ,当即叫道:“任师叔,你伤势大好了么?大家可都安好?”任剑清道:“好得很!文……咳,你去护着你师娘师妹,小心在意!”文渊又听到“师娘”二字,一怔,心道:“怎地任师叔也……且慢,师娘?是说师娘?还有师妹……”心中一乱,正欲朝华瑄开口相询,忽听韩虚清大吼一声,最后一名死士也成了韩虚清掌下亡魂。

    韩虚清纵然大笑,迅如疾风的身形赫然越过满地屍骸,足尖挑起一柄染血钢剑,踢上半空一把握住,剑刃猛突发铿铿震响,所聚劲力之强已远逾他本身修为范畴。

    在成败关头,韩虚清决定榨尽手下死士的最后一点价值。

    他每一掌拍击死士,都运上了“虎符诀”的收劲手法,尽可能在一瞬间抽取死士体内的内力。

    这些内力本非死士自行锻炼出来,实为牺牲生命所换得的短暂力量,这时一被韩虚清抽走,经脉失衡,立时毙命。

    韩虚清如此急速强摄内力,顶多只能夺得死士的一、两成余力,囫囵吞枣之下,更无余裕将这些内力转化为本身的内功根基,却在最短时间内积聚起惊人力道,可供他作最后一搏。

    可以说,他本身几乎也成了一个“死士”,功力暴增,却无与之相应的根柢。

    韩虚清已无退路,即使日后损及真元,功力可能反退几分,也得在此背水一战。

    要杀向扬,要杀文渊……更要把该属于他的人夺回来!厉吼声中,韩虚清聚满功力的一剑笔直刺向文渊,剑上残红瞬间曳成一线血光,倏地化为划空而过的惨厉锋芒。

    来势太快,竟无一人来得及反应阻拦,尖锐的疾响刺进文渊耳膜,不禁骇然一惊:“他的功力竟然遽增如斯!”危急万分间,骊龙剑横胸一挡,只剑一触,文渊陡然被震得五指迸张,骊龙剑“嗡”地荡出个极大的圆弧,猛烈震飞。

    韩虚清露出狰狞喜色,血色剑光毫不停滞,直奔文渊心脏──然而就只这么一阻,转机已至。

    “天雷无妄”掌力及时从中拦截,却是不挡血剑,磅然重击韩虚清本人!向扬这一掌蓄劲已久,刚猛绝伦,足可一掌震毁韩虚清全身经脉,韩虚清焉能不挡?狠狠力转剑势,回削向扬这一掌,电光石火,向扬亦已难以变招,更不打算变招,照样猛击而出。

    弹指之间,文渊已得回旋余地,右手虽无力,左掌却及时捞住骊龙剑柄,速度之快还不容它落地一弹。

    众人才刚失声惊叫,这一幕已将终结。

    值此瞬间,文渊脑中似闻一声絃动,铮然余韵回响时,“广陵止息”已应手而出,反手擎出的炽烈剑光轰然摧碎韩虚清手里凶器。

    残剑碎刃纷飞中,向扬一掌正中韩虚清胸口,那半尺断剑直戳上向扬衣襟。

    一阵脚步啪地停下,任剑清、慕容修、石娘子同时止步,落在圈外。

    文渊顺余势跪地甩剑,急收入鞘,剑刃龙吟声中,手臂尚难消景广陵止息”余劲,微微颤抖。

    向扬凝重之极地举起手掌,缓缓退开一步,被断剑压陷的衣袍沉沉地落回原形。

    韩虚清身形如钟震动,眼珠凸眶,似欲挣出血来,就在向扬收回手掌的一刻,仿佛骤失支持,手一松,断剑落地,身子向前倾倒,地面血污太甚,竟扬不起一丝尘埃。

    文渊站起身来,苦笑道:“师兄……”向扬眼望倒地的韩虚清,说道:“这一掌就够了。

    师弟,很够了!”“广陵止息”破其所聚功力,“天雷无妄”又毁了他全身经脉,韩虚清虽尚未当场毙命,余下的一口气却已点滴流逝,再也凝聚不起。

    当这仅剩的一点真气终于耗竭,这毕生动荡师门的韩虚清也终将归于一坏黄土,再也无从为乱。

    华夫人掩面摇头,启唇欲叹,但又轻轻掩嘴,最终还是摇头。

    纵然她尚有余力,但面对这样的韩虚清,她也无法忍心下手,亲自结束他的性命。

    慕容修一瞥韩虚清,又环顾四望,道:“都不动手,是罢?”石娘子轻声道:“不用动手……慕容先生,也请你别动手。

    ”慕容修一瞪眼睛,道:“就让他这么轻轻松松去死?”石娘子微笑道:“看在三妹份上,嗯?”慕容修微微一怔,呸了一声,道:“罢了!”石娘子微微一笑,转头远望门外云霄。

    韩家的戏,可尚未落幕。

    【二百二十一】绑门轧轧轻启,各怀心思的人们相偕退出阁外,山风舒爽,一无先前惨战的血腥味。

    高阁前一片广阔空地,绿树成荫,暂为众人休歇之所。

    向扬、文渊与韩虚清生死相搏,固然耗损莫大气力,余众也都力战多时,此时或静坐、或闲步,各自调养精神。

    隔着几棵树远,向扬正与赵婉雁坐在一处,互叙别情。

    除了赵婉雁怀中的小白虎,再没什么能打扰二人亲密言笑。

    杨小鹃独自坐在更远处的山石上,遥遥看着二人并肩身影,自个儿轻拍着腿,尽自无可奈何地笑着,不时悄悄摇头。

    当日华瑄一把消息带回巾帼庄,她就决定拉着赵婉雁跟着追过去。

    若非如此,要见向扬一面至少得多等上一倍时日。

    眼见两人俪影成双,说不尽的浓情蜜意,杨小鹃高兴之余,却又不免惆怅。

    她心中暗想:“好啦,赵姑娘既然跟了出来,向公子应当也不会回巾帼庄了。

    这下子我……我总可以断了想头。

    向公子……”她一望向扬,心中又不禁波动起来,好不容易才压下少女情怀,连忙转头不看。

    一转头,远远看着太乙高阁,忽见那楼台冒起黑烟,隐隐吞吐着火光。

    杨小鹃吃了一惊,失声叫道:“啊,楼里起火!”这一叫,众人纷纷惊觉,奔近望时,但见门窗里火焰直冒,热浪扑面。

    阁顶既有黑烟,恐怕上下五层全都烧了起来。

    烈火伴着浓烟沖天而起,犹如一条恶龙卷上了太乙高阁,焰光里瞧出来只是一片乌黑的残影。

    众人面面相觑,均想:“是谁放火烧了阁子?”芭柱受焚,毕剥声响愈见雄烈,忽然轰隆轰隆,阁顶已有半边被烧得坍下,缠着烈焰的焦黑断樑凌空滚落,砸得下一层楼也似要崩毁。

    石娘子见火势凶猛,烧着的断木如火雨般落下,极为危险,当即道:“大家快离开这儿,这火已救不来了。

    ”众人远远避开,回头望时,太乙高阁已难辨其形,犹如一道大火炬。

    一道冷气劈开火海,堪堪容得人身走过。

    黄仲鬼面无表情,无视扑面袭来的热气,走到了大厅之中。

    一个浑身铁甲的男子跪在地上,纵声狂笑,双手血迹斑斑,在他前头的是韩虚清开膛破肚的屍身。

    黄仲鬼默默凝视于他,那男子一无反应,铁铸的面具底下眼神狂乱,似已疯癫。

    韩熙很久没重做“颜铁”的装扮了。

    在他被父亲逼着奸淫亲妹、继而被当作弃子掌击之后,终于再次将他打入这钢铁面具底下。

    他完全明白韩虚清的计划,一路赶回云南,终于在韩虚清断气之前取了他的性命。

    火光耀动,很快又将黄仲鬼的来路截断,裹成一片赤焰地狱。

    韩熙放声叫道:“烧,快烧,烧了韩虚清,把韩家的一切烧个精光!”黄仲鬼冷冷地道:“难道你不姓韩?”韩熙厉声道:“我姓颜名铁,乃西域异人的门下弟子,谁跟这老贼同姓?”一根火樑重重落下,黄仲鬼挥手一劈,将之震开数尺,落在身旁。

    他冷然转身,看准一个少烟处走去,陡然听韩熙喝道:“韩虚清,你还想逃?”猛然发劲扑来,全然不成招数。

    黄仲鬼微一闪身,冷眼看着他扑在地上,支撑着想要起来,却是挣扎一阵,便再难动弹,全身缓缓冒出青烟。

    原来铁甲早被烈火炙得奇烫,一撞之下,韩熙再也无法支持。

    黄仲鬼掌凝真气,“太阴刀”劈出一条小径,身如冷箭,倏然穿越重重火常当他平安离开太乙高阁时,人却在阁后山坡出来,远远只见阁前似有几个黑点,更看不出是什么人。

    他缓缓远离烈焰狂窜的高阁,逐渐走进山林,忽见前头有人。

    体态婀娜,金翅披身,一只美眸尽透着冷洌与淒艳,正是韩凤。

    两人只在白府照过一次面,全无交情,韩凤甚至不知眼前这人的身分。

    她冷冷地道:“你是谁?来这里做什么?”黄仲鬼斜望远方火光,道:“来报仇。

    ”韩凤道:“火都已经烧成这样,常人闯进去必死无疑,你居然能进出自如……你的武功,很不简单啊!”黄仲鬼冷然道:“我是为了报仇,才练这一身武功。

    我活着便是为了报仇,大仇不报,岂会死去?”韩凤嘴角微扬,道:“阁下既然出来,想必已经手刃仇人,恭喜啊恭喜!”语气中微带揶揄。

    她可清楚知道,倘若眼前这人的仇人也是韩虚清,那么他是报不了仇的,因为她已亲眼目睹韩熙下手,终结了韩虚清苟延残喘的性命。

    那日她追丢了韩虚清,回头却在荒野里找到了恍惚失神的韩熙,方知他中了韩虚清一掌,功力大损,神智更已失常。

    韩凤恨意上涌,本欲下手杀他,但随即听他喃喃自语道:“韩虚清……我定要杀了韩虚清,那老贼在哪里?”韩凤见状愕然,又想起他毕竟是自己血亲兄长,虽然他奸淫了自己,但眼见他如此情状,似连她也不认得了,一时却狠不下心出手。

    转念之间,却另起了一个主意,说道:“韩虚清逃回老家了,没人找得到他。

    你可知道他老家在哪里?”韩熙道:“怎么不知道?是了,他定是逃回苍山太乙高阁。

    ”说着咬牙切齿,迳往南行。

    韩凤一路追踪,终于也到了此地,但是来得稍晚,死战已了,只望见满地死士横屍,韩虚清也奄奄一息。

    韩凤狠狠盯着韩虚清,金翅刀几次颤抖着扬起,最后还是没下手,由得韩熙冲上前去,将韩虚清最后一口气给断送掉,放火烧阁,狂性已难收拾。

    韩凤默默自阁后离开,回想一生血仇,泪水几度盈眶,却是哭不出来。

    眼前这黄仲鬼,也跟自己一样千里迢迢来此,却永难报得大仇。

    韩凤见他不答话,不觉淒然苦笑,摇头道:“我猜你也没能报仇。

    为了复仇而生的人,若是毕生无法报仇,却该怎生是好?这便去死了罢?”黄仲鬼目光冷然,缓缓地道:“我不会死的。

    ”再不顾韩凤言语,缓步离开,冰冷的语调送出最后数言:“报仇之前,我不能死。

    若是此仇永远报不了……我就要一直活下去。

    ”“太阴真气”逐渐失控,犹如无数冰针攒刺经脉,黄仲鬼不知道自己还能支撑多久。

    韩凤看着他渐行渐远,隐没在林木深处,不觉茫然,暗道:“一直……活下去?”要活下去,总得有个理由。

    却有什么物事,能胜过她茁长多年的仇恨之心?韩凤迷惘起来,望着悠悠长空,竟似有些昏晕。

    远处隐隐传来一阵振翅之声,山中群鸟为大火所惊,纷纷展翅高飞,空中忽地众鸟盘旋,各自分头而去。

    韩凤瞧着飞鸟四散,过得半晌,一声长叹。

    毕竟是云霄派的掌门。

    她拍了拍金翅刀上的火场余烬,足尖轻点,身影化作一抹金霞,流水也似曳出了山林之外。

    向扬、文渊二人停下脚步,赶到了此行最后的一程。

    眠龙洞地在观音山,离苍山不远。

    向扬记着寇非天对他抛下的那句话:“要是出得了这太乙高阁,便来眠龙洞找老夫罢!”而今太乙高阁已毁,向扬同文渊一复气力,便即赶至此地,但见那山洞洞口有三、四丈宽,未近洞口,已然清气袭人。

    向扬喝道:“寇前辈,在下来了!”洞中不闻回应。

    文渊侧耳聆听,说道:“洞中有人。

    ”向扬点头道:“咱们已打过招呼,直接进去。

    ”两人俱是一般心思:云南之行,在此了断。

    眠龙洞中尽是石乳石笋,奇兀嶙峋,深达五丈的岩洞尽处,却是一口寒泉,其声淙淙,清冽之气便是由此而发。

    向扬一望那泉水,不觉惊呼一声。

    文渊道:“怎么了?”向扬道:“十景缎!”只见十疋锦缎悬挂在泉水周遭,从洞口这方向看进来,正好拱成半圆,仿佛洞中实景,浑然天成。

    韩虚清既死,师娘也已获救,两人来此的目的除了一见寇非天,便是要取回十景缎。

    此时十景缎俱在身前,洞中却无人看守,反而诡异。

    文渊听向扬略说泉边景象,也是怔然不解,道:“寇非天岂会把十景缎留在此地,自行离开?”却听洞外一个苍老的声音响起:“我是要离开了。

    在那之前,你们最好让开点!”向扬、文渊猛然回头,但见寇非天缓步走进,应贤、应能、程济跟在后头,另有几名佝偻老翁,俱是白发苍苍,脸上皱纹深陷,比二僧更见老态,恐怕都是年岁近百。

    文渊听得分明,心道:“最后这几人脚步虚浮,不会武功,听这力道……似乎都是老人。

    ”寇非天缓步上前,道:“你们既到了这儿,韩虚清想必已死。

    这会儿,可是要取我性命?”向扬道:“‘罪恶渊薮’四非人的首领,照理说我们是不该放过。

    只是咱们总得先弄清阁下的意图,再做决定。

    ”寇非天淡然一笑,道:“你若想知道我如此布置‘十景缎’的用意,只管看着。

    ”迳自走到寒泉之前,凝立不动。